【吞海之葱花鱼】步重华，你抱抱我
第四章 大夫！病人心跳骤停了！
满身是血的刘主任一走出手术室，立刻就被一片急切嘈杂的声浪给淹没了。
“大夫！小吴怎么样了？”
“他现在没事了吧？”
“有没有脱离危险?”
“他好些了吗？”
面对着那一张张心急如焚的面孔，刘主任摘下了口罩，神情疲惫地回答道：“经过手术，断裂错位的肋骨已经复位固定住了。但是，患者的肺部损伤很严重，而且……”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无意间看到了被严峫搀扶着正朝自己走过来的江停，倏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江停！没想到你居然挺过来了！”他惊喜交集地说道。
“是的，我已经好了。刘大夫，在津海的这段时间，谢谢您对我尽心竭力的救治。”江停朝他微微一笑，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勾出了一个温暖而感激的弧度。
当时眼看着这人奄奄一息地被紧急送回建宁抢救，没想到时隔数月，他居然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啊！当初你伤得那么严重，所有人都认为肯定扛不住了，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刘主任感叹不已的说道。
是啊，当初那么艰难，我也挣扎着闯过来了，只因为这人世间有着自己割舍不下的爱人。那吴雩呢？痛失所爱的他会不会觉得万念俱灰，再也不愿意回来了?一想到这，江停的心揪得更紧了，他面色苍白地问“刘大夫，吴雩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是的，很不好。”话题回到了那位尚且没有脱离危险的伤者，刘主任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手术过程中，他的凝血功能和血小板都出现了问题。伤口大出血，用尽了一切抢救手段才勉强止住，但是他伤得太厉害了。大面积创伤使肺功能受到严重损害，患者呼吸困难，尽管一直在给他高流量吸氧，血氧饱和度却持续升不上去，最后只能采用气管插管辅助呼吸。虽然在大家的努力下他支撑到了手术结束，但是各项生命体征还徘徊在危险边缘，所以，最终是否能够挺得过来，目前还是未知数。”
守候在门外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好似瞬间被插进了一把刀子，那刀子随着刘主任的话语不停的翻绞着，只到把胸腔都捅出了一个大窟窿，骨髓里嗖嗖地透进了寒冷的风。
伤口大出血……断裂的肋骨……破损的肺……呼吸困难……气管插管……老天爷，他那么善良温暖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遭这种罪?这一项项痛苦施加在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真不敢去想象，这会是一份何等锥心刺骨的折磨啊。
说话间，耳边传来一阵移动推床碾过地板的声响，“吴雩！”担惊受怕地门口守候了这么久，大伙终于看见那个令人牵肠挂肚的人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
满身的血污已经清理干净了，吴雩整个人被包裹在雪白的被褥中，却衬得脸色惨白得令人心悸，仿佛是身上所有的血都流尽了一样。刚刚才承受了大手术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明显连呼吸都十分吃力。一根透明的气管插管插在嘴里，几条胶布贴在白纸般的脸颊上，固定住那根管道。昏迷中的吴雩阖闭着眼帘，乌黑浓密的睫毛被汗水浸湿了，湿漉漉地在眼睑处覆盖出两扇支离破碎地阴影。曾经那么坚强又凌冽的一个人，此刻却脆弱得好像一片坠落在西风里的枯叶，连叶脉上的那一点点鲜妍都褪了色。
“吴雩……”严峫和江停心如刀绞地迎上前去。盖在被褥下那遍体鳞伤的躯体让人连一个抚慰的拥抱也不敢给予，江停只能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指尖下的肌肤冷得让人心疼，好像随着大量的失血，把他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也流逝殆尽了。
“请大家让一让，我们需要立刻把患者送进lCU里去。”陈院长换过衣服也走出了手术室，看到吴雩床边簇拥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皱了皱眉头说：“患者刚做了大手术还没有脱离危险，目前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你们那么多人全围在这里，空气浑浊，他非常容易受到感染的，请大家都散开吧。”
大伙听了这话，只能强压住心里的担忧与牵挂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是啊，那么多人留在这里也不起什么作用，大家都回去吧，我们几个留在这里就行了。”宋局挥挥手下了命令。尽管大家都放心不下吴雩，可也知道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现场只留下了宋局，许局，还有严峫和江停四个人。
“严峫，你也赶紧带江停去休息一下吧，他的脸色那么差，肯定是身体很不舒服了。上次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可经不得劳累。这里有我和老宋在，有什么事情，我俩会处理的，你们放心。”许局体贴入微地说道。
江停的脸色确实很不好，连乌黑的发梢和睫毛都被冷汗浸染得微微湿润。刀劈斧凿般的剧痛沿着头颅一直绵延到了全身，从每一寸骨节到每一个毛孔，都疼得不可遏制。
从惊闻步重华的噩耗那一刻起，震惊，伤悲，惋惜，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雪片般纷沓而至，全部郁垒在了心头。连夜不眠不休地赶到津海，没想吴雩竟然也倒在了眼前，这接踵而来的打击好像千钧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向了江停，痛得他几乎要碎成一地齑粉。
强忍着不适轻轻握住了吴雩因为输液而露在被单外面的手，看着那苍白得几乎和身下被褥融为一体的脸，一颗心仿佛被浸泡在了一汪温水里，又酸，又胀。
“吴雩，我们一起送你去lCU。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江停握紧了他的手，鼻音浓重地祈求道。
lCU的陈主任和护士得到的消息，早就等候在门口了。一看见重症监护室那几个杀气腾腾的大字，严峫下意识就像无法呼吸了一样。面对着这个差点让他与江停生离死别的地方，至今仍然觉得有寒意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心脏上，给人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冰凉。
“患者因为爆炸的冲击波而身受重伤，刚刚才做了开胸大手术。肋骨断裂错位，肺部被戳穿了一个洞，术中大出血，心率和血压情况都不太好。你们一定要小心他的气管插管是否出现堵塞。特别重要的是，必须随时密切观察胸腔引流管里的出血量。他的凝血因子和血小板指数都非常低，一旦发现导管引出来的血量超过正常范围，立刻通知我。”陈院长细致认真地叮嘱他们：“我和老刘这几天都不回家了，就住在医院宿舍里，病人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会马上赶到的。”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他照顾好的。”陈主任慎重地点了点头，看着陷入昏迷状态的吴雩，他的脸上流露出无比崇敬的神情“我看过新闻报道了，这位吴警官是为了阻止恐怖分子实施犯罪才受的伤。他救了很多人，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说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斩钉截铁的语气如同宣誓：“我们lCU的全体同仁竭尽全力也要把他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辛苦大家啦，谢谢您们。”严峫感动不已地朝大家鞠了一个躬：“无论需要什么样的方法，也无论治疗的费用有多昂贵，都请你们放手去做。”他满含期盼地注视着眼前这群曾经把江停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医护人员，语气凝重地恳求道：“一定要让他活下来，我们绝不能失去他！拜托各位了。”
lCU的护士过来接手病人。那道敞开的大门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转眼就要把虚弱不堪的吴雩连皮带骨地吞噬进去。
一想到里面那些滴滴作响的监护仪；一想到那些盘裘在身上蛛网般的插管；一想到床头那些数不清的针泵；一想到躺在里面那些垂死病人；痛苦的呻吟，绝望的眼神……种种不堪回首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扭曲荡漾着，幻化成了一幕光怪陆离的晦暗世界。江停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吸入肺腔的空气仿佛化成了流动的冰渣，每分每秒都刺得人气管里泛起甜腻的血腥。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知道爱人放心不下吴雩，严峫搂住江停消瘦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上次和鲨鱼的那一战，他伤得可不比现在轻。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可能好不了了，可最终不是安然无恙地活下来了吗？吴雩那么坚强，他一定会挺过来的。”
“上次和这次不一样……”江停郁悒地看着那个双目紧闭的人，褐色的瞳仁在光影下时现时灭，像两簇幽暗的冷焰火。
“那次是因为吴雩知道步重华在等着自己。无论有多艰难，他也要挣扎着回到爱人的身旁。而这次……我真怕他会心如死灰，这一睡，就再也不愿意醒过来了……”
忙碌了那么久，陈院长和刘主任都面露疲态。“感谢您们的全力救治，让大家费心了。”站在一旁的宋局和许局真诚地向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夫握手致谢。
虽然吴雩支撑着做完了手术，但陈院长紧绷的心弦却丝毫不敢松懈。“大家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手术后他需要闯过的关口还有很多。术后感染，呼吸衰竭，心率失常，伤口迸裂大出血……这种种状况都可能会随时要了他的命。做为医生，我们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救他，但病人本身的求生欲望也至关重要。他如果放弃了自己，那么即使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这段话仿佛雷鸣一样轰过江停的大脑，隐约的不安与惶恐像荒草一样从他的心脏里一点点钻出来，窸窸窣窣地沿着七经八脉在身体里肆意蔓延。
“我们进去了。”护士办理完了交接工作，开始推着病人就朝lCU里走了进去。
“吴雩！”江停不安地叫着他的名字追上前去，那道厚重的铁门却在眼前徐徐阖闭。清秀的脸庞再也消失不见了，江停怔怔地立在门外，仿佛整个空间都在一瞬间被凝结住了。森白的墙，冰冷的金属门，头顶刺眼的灯光……这一切突然在他的眼前漩涡般极速旋转起来，重影交叠，剧痛晕眩。
“严峫……”强撑到现在，他终于坚持不住了。近乎呻吟地唤了那人一声，虚软的身子须臾间脱了力，噗通一下就朝地上跪了下去。
“江停！你怎么了？”惊恐万状的呼唤在耳边炸开，严峫一把就将人抱在了怀里。江停靠在他的臂弯里皱着眉，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严峫……头很疼……”他痛苦地攥住了那人肌肉贲张的手臂，支撑着想站起来。然而黑暗却如同柔软而厚重的丝绒瞬间蒙住了他的双眼。“医生！快过来给他看看！”“护士，把急救床推过来！”仿佛一滴冷水溅进了滚油里，lCU门口瞬间炸了锅。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在走廊里奔跑着，沸腾的人声逐渐化作了模糊遥远的背景。江停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攥住严峫的手指无声地滑落向了地面，他疼得昏厥了过去。
“心跳140次每分，血压七十五四十五……”
“血氧饱和度掉到75%了。”
“加大呼吸机氧气流量，密切监视氧饱是否回升。”
嘈杂纷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忽远又忽近，犹如隔着水面朦胧不清。困倦至极的意识仿佛一尾轻飘飘的羽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漂浮着，剧烈的疼痛却像一把尖锐的刺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真实而残忍地将吴雩从迷蒙中剥离出来。
他无力地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皮，光线阴暗的病房里四处都是不停闪烁鸣叫的各种监护仪，白茫茫的身影围在自己身边，模糊的视线却无法看清她们的脸。喉咙里插着的管子让人难受得不行，他用仅存的一点点力气驱动着破败的身体，虚弱地扭转着头想摆脱这根痛苦不堪的气管插管。
“快别动！受伤的肺让你呼吸困难，这根管子是给你供氧的。忍耐一点，可千万不能把它挣脱了。”守护在身边的小护士赶紧把吴雩给按住了。
身体无法动弹了，剧痛和眩晕层层叠叠地侵蚀而来，片刻之间便已是浑身的冷汗。虚弱至极的吴雩觉得眼皮无比沉重，撑得异常费力，浓密的睫毛扇了扇又乏力地合上了。随着意识的清醒，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从胸腔里蔓延出来，像是蜘蛛织的网，绵绵密密地将人包裹着，不留半分缝隙。
吴雩的气息变得无比混乱，连接在身上的各种监护仪开始发出急促的报警声。抽搐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单。那么疼，那么疼，疼得几乎让人崩溃，插着气管插管的喉咙却让人一点呻吟都发不出来。
“麻醉药效过了。”混沌中身边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给他打一针吗啡止痛。”
小护士答应着迅速配好了针剂。尖锐的针头刺破肌肤，将冰冷的药液缓缓推注进去。惊涛骇浪般的疼痛终于慢慢得到了缓解，满头大汗的吴雩睫毛微微颤了颤，异常吃力地撑开眼帘。四周依然是影影绰绰地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只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吴雩竭力想拽回自己飘忽的意识，黯淡的眼眸里好不容易汇聚了一点光，但转瞬之间又散开了。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渐渐松了力气，他又一次融入了漫漫席卷而来的黑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来到了一个繁华又热闹的地方。大街小巷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远处墨海般的天空上，悬着一轮白牡丹似的月亮。空气中混杂着鞭炮的硝气，各种美食甜丝丝的香气，一盏接一盏的灯笼和熙熙攘攘的人潮汇成了一条五光十色的河流。东一簇西一簇的烟花在半空中争相绽放着，举目四望，满城皆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成双成对的情侣从吴雩身边路过，十指紧扣，耳鬓厮磨。在这个喜庆快乐的海洋中，只有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萧条的身影投映在泛着清霜的地面上，无限凄清。
他怅然若失在大街上踽踽独行着，那些喜悦与欢乐离得那般近，却又好像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遥远得无法触及。
四面都是人，四面都是灯，那些灯火好亮啊，刺得人眼眶生疼。阴郁的寒意侵蚀过来，吴雩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依然觉得浑身发冷。双脚软绵绵地没有半分力气，蹒跚的步履就在踩在了厚厚的沙子上。远处的天空，一蓬一蓬的烟花正在盛开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红尘万丈是如此的美丽，而历尽了生关死劫的人，眼里却唯有一片凄凉。我的家在哪里?刻骨铭心爱着的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呛得他忍不住直咳嗽。脚步一个趔趄，整个胸腔似乎都随即崩裂了。尖锐的疼痛扎着五脏六腑，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粘稠温热的液体无声地从胸口渗透出来，吴雩用手一摸，斑驳猩红，满手都是血。他的身子发软，昏昏沉沉的，像是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鲜血一起流光了。就在这时，夜空中又绽开了一朵硕大的烟花，在闪闪烁烁的光影中，猛然看到隔着人山人海，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远方。漫天的余焰坠落在他眼眸里，一点一点，亮晶晶的，仿佛含着满眶的泪。
“步重华……”吴雩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声音凄厉而哀恸，像是郁积了无尽的思念与委屈。他踉踉跄跄地朝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奔了过去。摩肩接踵的人潮拥挤着堵在前面，仿佛潮汐般一层叠过一层，一浪高过一浪，起起伏伏，连绵不绝。
“请让我过去……对不起，请让我过去……”吴雩奋力拔开这密密麻麻的人墙，那个身影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好像被洪水阻隔在了千里之外，拼尽了全力也到不了他的身旁。
“吴雩……”沸腾喧嚣的人海中，他听见爱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满面凄惶地穿过拥挤的人潮注视着咫尺天涯的步重华，那人眼底的哀伤与不舍瞬间利刃般将吴雩撕扯成了碎片。
“下辈子……”他看到那人艰难地翕动着发白的嘴唇，尾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一字一血的问：“下辈子，我去找你，好不好?”
“你……你说什么?”仿佛没有听清楚，吴雩的神情恍惚又迷蒙。足足过了好几秒才明白了那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刹那间，天崩地裂，剧烈的痛苦从身体里的每一根细微的血脉中迸发出来，宛若被人活生生剜走了心脏，痛得几乎要发疯。
“你胡说些什么？”他目眦尽裂地看着他，近乎失控地大声嘶吼起来：“我不要什么下辈子！我要你现在就回来！不是曾经答应过我，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都要不离不弃，都要永远在一起吗？你不能言而无信！步重华，你给我回来！”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拼命地想推开簇拥在身边那重重叠叠的人海奔向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步重华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依恋而伤悲，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去，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洋，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步重华！你别走！别走！”吴雩歇斯底里地疾呼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推开阻挡在前面的路人。然而，那个爱进了骨子里的人却已经寻不到了。整个世界顷刻间被摁下了停止键，吴雩怔怔地愣在那里，灵魂都好似刹那间被彻底放空。
“……我发誓爱他直到永远，不论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贫穷、逆境或顺境、快乐或忧愁……”
“我将爱护他、珍惜他、忠于他……”
“接受他作为我一生的伴侣，互相扶持，互相拥有……”当初在矿井里，濒临死亡的两个人相互给对方套上了婚戒，沙哑的声音庄严而神圣：“直到永远。”
那一句句誓言犹在耳畔萦绕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捅进心脏，再血淋淋地拔出来。
曾经说过，以后要补办一个婚礼，就像严峫和江停那样，在艳阳和花影里，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与祝福里，深情相拥着缔结下白首之约。可是，那个梦寐以求的婚礼永远也不可能再拥有了。曾经比翼双飞的翅膀被残酷地折断，在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人世间，从此，就只剩下他一个憔悴伶仃的断肠人了。
“步重华……”一遍又一遍呢喃在这个名字，明明疼得剖心剜肝，眼眶里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似乎所有的泪水早已流尽，只剩下殷红的心头血，一股一股地从残破的胸腔里流淌出来。
他缓缓地伸出手，仿佛想再一次投入爱人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固执的姿势，忧伤而破碎：“你回来……再抱抱我……别走……”
暗哑的声音轻得好像一株柔软的菟丝草，可是，那棵可以让人依靠的苍天大树却已经被人连根砍伐了。再也不会有了，吴雩知道，这个世上，再有人不会有人如步重华那般爱他，护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如同宝贝一样珍惜他了。
铺天盖地的悲恸与绝望如同倾盆大雨般砸向了吴雩，他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不用等下辈子，步重华，我现在就下来陪你——
孤独的灵魂轻轻地浮了起来，宛若飞蛾扑火，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拥抱住了死亡。
支离破碎的身体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数据起伏跌宕的心脏监护仪突然拉出了一个陡峭的曲线。那线条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就好像一根纤细的琴弦陡然被暴力扯到了极限。紧接着，不堪重负的琴弦猛然崩断，拔高的线条狠狠自顶端砸到了地面，随即在屏幕上拉出一条再无波动的直线。
警报器随着狂闪的红灯刺耳地鸣叫起来，值班的小护士跑过来一看，lCU病室里骤然爆发出一声急迫的呐喊“大夫！病人心跳骤停了！”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章是《停止呼吸》的姊妹篇，关于江停和严峫曾经发生的故事，新来的读者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观看上一篇。经常看到评论区有更新求踹的留言，作者再提醒大家一遍，我更文的规律是四天一章，请朋友们按时来看即可。文章里的插图来自快看漫画连载的《吞海》系列，非常喜欢这个画风，一直都在追更新，推荐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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